邹润安
邹润安(1790—1845年),名澍,字润安,江苏武进人,清代医药学家。有孝行,家贫绩学,隐於医。道光初,诏举山林隐逸,乡人议以澍名上,固辞。澍通知天文推步、地理形势沿革,诗古文亦卓然成家,不自表襮。所著书,医家言为多。伤寒通解、伤寒金匮方解、医理摘要、医经书目,并不传。所刊行者,本经疏证、续疏证、本经序疏要。谓明潜江刘氏本草述,贯串金、元诸家说,反多牵掣,故所注悉本伤寒、金匮,疏通证明,而以千金、外台副之。深究仲景制方精意,成一家之言。一生勤苦自励,所著甚丰。其学识渊博,文理淹通,为世通儒。
主要著作
清道光十二年至二十年(1832~1840年)间,他从事本草著述,编成《本经疏证》(内含《本经疏证》12卷、《本经续疏》6卷、《本经序疏要》三书)。在此书中取《本经》、《别录》为经,《伤寒论》、《金匮要略》、《千金方》为纬,交互参证,“疏其文而证其解”。书中采用笺疏之例,辨证之体,重在讨论药性及其在古方中的运用。另著有《明典》54卷,《伤寒通解》4卷,《医理摘抄》4卷,《医经书目》8卷等。 [1]
其所著《本经疏证》与《本经续疏》,运用娴熟的笔法,优美的文句,将深奥的中医学理论阐述得十分透辟。现其议论纵横披阅,笔墨酣畅淋漓,读之令人回味无穷.叹为观止。仅以邹氏书中对菊花、羊肉、贝母的疏解,对呕吐、烦躁的训诂和对头面风的描述等为例,说明他不仅对医学经典研究有得,“往往于古人见解外,别有会心”,而且其古文学功底亦甚深厚,文字形象生动,具有相当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,从而能“使药品之美毕彰,而《本经》之旨益著”。 [2]
其所撰《本经疏证》,是对《神农本草经》药物研究、剖析得最深刻、最透辟的专著。邹氏论药,始终紧紧抓住药物所适应的病机,且不离论方与论病,往往是融《内经》、《伤寒论》和《金匮要略》诸书之精义于一炉,因而在发掘药物的精蕴方面多有其独到的见解。
《本经疏证》这是一部发掘《神农本草经》药物精蕴和研究《伤寒杂病论》的力作。它融《内经》、《伤寒杂病论》诸书之精义于一炉,在阐述《神农本草经》药物及其功效方面,见解独特而又精辟,可谓颇具卓识。应当说,邹氏尽管没有像孟河学派的四大医家马培之、费伯雄、巢崇山和丁甘仁等人那样有名,也没有留下多少临床医案。但他在中医理论研究的造诣和贡献上决不在这四位医家之下。杨照藜在《重庆堂随笔》总评中说:“本草以《本经疏证》为第一善本,其援引浩繁,穿穴精透,可谓空前绝后。”笔者以为,在对仲景学术的各类研究性著作中,邹氏之书在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上都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。
邹润安先生生卒年月约早于丁甘仁氏七、八十年。同里周仪颢在《邹润安先生传》中说他:“家故贫,艰于就傅,勤苦自励,于书无所不窥、虽冱寒盛暑,披览不缀。”又说他“以积学敦庸行,为世通儒”。他一生不求闻达,而甘“隐于医”,所著甚丰。其所著有《本经疏证》十二卷、《本经续疏》六卷、《本经序疏要》八卷、《伤寒通解》四卷、《伤寒金匮方解》六卷、《医理摘抄》四卷、《沙溪草堂文集、诗集、杂著》各一卷,等。可见,他就是一位通儒术而隐于医的儒医。
先生疏证《神农本草经》药物共173味,皆为仲景所用者。凡六易寒暑,克成是篇,其用心之专且久如此,最后未及订正而卒,可谓一生心血皆倾注于此。洪上庠对该书的评论是:“例则笺疏之例,体则辩论之体,思则幽邈之思,识则卓越之识……则邹君之籍以不朽者,其在于此欤!”
邹氏友人汤用中(也是同乡)在《本经序疏要》跋中说:“君为人治病,必先单家而后巨室。非盛寒暑,未尝乘舆”。可见邹氏不仅是一位理论家,同时也是一位平民医生,他作风平易近人,医德高尚,同情贫穷患者,而决非趋炎附势者流。所以,其品行和学问皆获得众友人的尊敬。后来《本经疏证》之得以出版印行,正是靠这些友人的大力帮助,“力请集资剞劂”,因为他们认为“此书实能抉昔贤之阃奥,为后学之津梁”。完成其校订等工作者,有汤用中等七人,其功实不可没。
总之,《神农本草经》虽被列为中医学四大经典著作之一,但历代对其作疏解辩证的并不多,近年来中医界相当一部分人对它亦重视不够,其中一些精蕴尚未被我们发掘和认识。即使现在通行的《中药学》教材所讲述的药物功能,比起《神农本草经》来虽然在内容上有所充实,也较全面和易懂,基本上可应用于临床,但它论述各种药物所适应的病机及其功效的所以然方面,往往阙如或失之肤浅。关于此,观邹氏《本经疏要》而自明。此书读之虽甚难,然而却颇耐人寻味。清代医家王孟英在《温热经纬》卷五之方论中,曾有不少地方的注释引用了《本经疏证》的论述,可见其对邹氏的推崇。岳美中在为中医研究生班草拟的“当读的古医书”中,亦推荐了《本经疏证》。看来,欲为一个在理论研究和临床上有较高造诣的中医师,这本药理和病理学专著是不可不读的。
今以其疏解白术为例以说明之。邹氏论白术全文约3600余字,从九方面提出问题来进行了全面而深入的分析。
1.白术总的功效是治脾气之不运而湿邪为患者。其治疗痹证,于风胜、湿胜者为最宜,寒胜者为差减,其相对应的症状特征是“风胜必烦,湿胜必重”,并以《金匮》中的麻黄加术汤、防己黄芪汤等方剂为例证。
2.呕吐之于术,渴是一关键。应当鉴别先呕却渴还是先渴却呕,者为病欲解,后者为水停心下。“用术治渴,为呕吐者言之耳。”但他紧接者又说明,“术究非治渴之物也”,如桂枝去桂加白术汤证中即特别说明是“不呕不渴”,“其人大便硬,小便自利”。大便硬何以反而用白术?(按常理,白术多治下利)邹氏认为“乃脾家虚也”,“夫脾虚则湿胜而不运。湿流于内能使大便不实;湿流于表,能使大便不濡。脾健则能制水,水在内,能使下输膀胱而大便实;水在外,能使还入胃中而大便濡。此理中丸所以下多还用术,而桂枝附子汤以大便硬小便自利而将术易桂也。”
3.白术治眩,非治眩也,治痰与水耳。如苓桂术甘汤证、真武汤证、泽泻汤证、五苓散证,等。
4.为何理中丸证中,脐上筑者,去术加桂?邹氏认为,奔豚,水气也,虽然白术补土,土能防水,但只能防其下泻,不能防其上涌。桂枝能降,能使在下之水气化,而水自归壑矣。
5.白术之止汗除热,不同于桂枝汤之治中风,能止汗除热。白术所治,必兼体痛身重,多系风湿相博之证,如防己黄芪汤证、甘草附子汤证。但如不恶寒反恶热,汗出而渴,身病发热,又为湿温证,则白术应当忌用。
6.以白术所主治湿证、水证、饮证,说明湿、水、饮为一源三岐。故《本经》、《别录》言白术治“风寒湿痹死肌痉疸止汗除热”是治湿证;“逐皮间风水结肿”是治水证;“消痰水,除心下结满”是治饮证。仲景所创诸方,其实都是宗法《本经》而来的,是他用药之所本。
7.《伤寒论》治霍乱出两方主治,即五苓散与理中丸,皆用白术,不论“热多欲饮水”还是“寒多不用水”。但为什么在理中丸方加减法中,有去术,更用术,更加术,纷纷无定?邹氏认为,其关键在于白术能举脾之陷,不能定胃之逆;白术能治脾胃虚,不能治脾胃实也。“既吐且利,渴欲饮水,斯术为必需”。但这里需注意鉴别太阴吐利与少阴吐利的区别,后者有脉微、厥冷,二者最宜著眼,因此无用白术之理,而多用四逆汤类以除沉寒痼冷。
8.白术以除湿益气为功,然则凡湿皆可用术乎?曰否。邹氏认为,湿当分寒热。属于寒者,是阳郁阴中而不升,是气之虚,即阳虚。虚者补正以益气,白术茯苓是也。属于热者,是阴困阳中而不降,是气之实,即阳盛。实者除邪以益气,连柏栀黄是也。
9.白术与黄芩何以为安胎圣药?邹氏认为不能简单地解释为白术健脾、黄芩泄热而已,应当看到,妇女之病多半涉血,初孕之时,下焦血旺,致气反上逆,是为恶阻。恶阻则中焦之气不变赤而为水(《内经》所谓“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”),是白术在所必需。以后至妊娠五六月时,多有子肿之证,也是由于有水阻于腰脐之间所致。故《别录》载白术“利腰脐间血”,这是说得很精到的。故仲景对妊娠养胎还提出白术散和当归散二方,认为可以常服,其中皆有白术。邹氏说,“总之,血分之源不清,则血气不能和,而附血之湿,血盛之火,皆为胎前所有之常患”。这一论述就远比教材上的解释更深刻而全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