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卷之一(宫集)] 远志
    远志,味苦,气温,无毒。而能解毒,安心气,定神益智,多服强记,亦能止梦遗,乃心经之药,凡心经虚病俱可治之。然尤不止治心也。肝、脾、肺之病俱可兼治,此归脾汤所以用远志也。而吾以为不止治心、肝、脾、肺也。夫心肾常相通者也,心不通于肾,则肾之气不上交于心,肾不通于心,则心之气亦不下交于肾。远志定神,则君心宁静而心气自通于肾矣,心之气既下通于肾,谓远志但益心而不益肾,所不信也。是远志乃通心肾之妙药。故能开心窍而益智,安肾而止梦遗,否则心肾两离,何能强记而闭守哉。
    或问远志既是心经之药,心气一虚,即宜多加以益心,何故前人少用也?不知心为君主,君心宁静则火不上炎。心虚而少益其火,则心转受大补之益。倘多用远志以益心,必至添火以增焰,是益心而反害心矣。所以远志止可少用,而断不可多用也。(〔批〕添火增炎,新。)或问远志益心,而子又曰益肾,毕竟补心多于补肾,抑补肾多于补心乎?盖远志益心,自是心经主药,补心多于补肾,何必辨哉。虽然心肾之气,实两相通也,既两相通,则远志之补心肾,又何有于两异。惟是用药者或有重轻,则补心补肾亦各有分别。补心之药多用,远志重在补心。补肾之药多用,远志重在补肾。补心补肾虽若有殊,而通心通肾正无或异也。
    或问远志上通心而下通肾,有之乎?曰∶有之。有则何以上通心者每用远志,而下通肾者绝不用远志耶?不知肾药易通于心,而心药难通于肾,故用肾药,不必又用远志,而用心药,不可不用远志也。(〔批〕远志补心而不补肾,然能通肾,通肾自然补肾矣,亦宜活看。)或问远志益心而不效,岂多用之故乎,然未尝多用而仍然不效者何也?盖肾气乘之也。
    夫肾益心者也。虽曰水克火,实水润心也。然则肾何以乘心也。肾之乘心者,非肾气之旺,乃肾气之衰,肾水旺则肾益心,肾水衰则肾克心也。不滋肾以益水,徒用远志以益火,则火愈旺而心愈不安矣。毋怪其少用而亦不效也。苟用远志于熟地、山茱之内,则肾得滋而心火胥受益矣。
    或问陈言《三因方》用远志酒,治一切痈疽、发背、阴毒有效,子何略而不言?非不言也。
    陈言单举远志一味以示奇,其实酒中不止远志也。单藉远志以治痈,未有不败者。盖痈毒至于发背,其势最横、最大,岂区区远志酒汁传之,即能奏功乎,此不必辨而知其非也。或用金银花为君,佐之远志则可,然亦蛇足之说。不若竟用金银花半斤,加当归一二两,甘草四五钱,治之之为神。
    或疑远志不可治痈,前人何故载之书册,以误后人,想亦有功于痈,吾子未识耳。嗟乎。
    远志治痈,余先未尝不信,每用之而不效,今奉岐夫子之教,不觉爽然自失,悔从前误信耳。
    至于用金银花方治痈,屡获奇效,故敢辟陈言而特载用新方,无使后人再误如铎也。
    或疑远志益心而不益肾,而吾子必曰兼益肾,似乎心肾之亏者,单用远志一味,而心肾两补矣。何以肾虚者,必另加补肾之药,不单用远志乎?不知远志可引肾之气以通心,非助肾之水以滋心也。故通心肾者,用远志一味,而心肾已受两益矣。若心肾两虚者,乌或全恃远志哉。(〔批〕总之,远志并非可单用之药。)

[卷之一(宫集)] 石菖蒲
    石菖蒲,味辛而苦,气温,无毒。能开心窍,善通气,止遗尿,安胎除烦闷,能治善忘。
    但必须石上生者良,否则无功。然止可为佐使,而不可为君药。开心窍,必须君以人参,通气,必须君以、术。遗尿欲止,非多加参、不能取效。胎动欲安,非多加白术不能成功。
    除或问石菖蒲必得人参而始效,是石菖蒲亦可有可无之药也。此吾子过轻石菖蒲矣。石菖蒲实有专功也。凡心窍之闭,非石菖蒲不能开,徒用人参,竟不能取效。是人参必得菖蒲以成功,非菖蒲必得人参而奏效。盖两相须而两相成,实为药中不可无之物也。
    或问石菖蒲何故必取九节者良,市上易者,且不止九节,节之多寡,可不问乎?石上菖蒲,凡细小者俱可用,而前人取九节者,取九窍之俱可通也,其实菖蒲俱能通心窍,心窍通而九窍俱通矣。
    或疑石菖蒲能治健忘,然善忘之症用之绝少效验,何耶?善忘之症,因心窍之闭耳。心窍之闭者,由于心气之虚,补心之虚,舍人参无他药也。不用人参以补虚,惟恃菖蒲以开窍,窍

[卷之二(商集)] 天门冬
    天门冬,味苦而甘,性凉,沉也,阴也,阴中有阳,无毒。入肺、肾二经。补虚痨,杀虫,润五脏,悦颜色。专消烦除热,止嗽定咳尤善,止血消肺痈有神。但性凉。多服颇损胃。世人谓天门冬善消虚热,吾以为此说不可不辨。天门冬止可泻实火之人也,虚寒最忌,而虚热亦宜忌之。盖虚热未有不胃虚者也。胃虚而又加损胃之药,胃气有不消亡者乎。胃伤而传之脾,则脾亦受伤。脾胃两伤,上不能受水谷,而下不能化糟粕矣,又何望其补哉。大约天冬,凡肾水亏而肾火炎上者,可权用之以解氛,肾大寒而肾水又弱者,断不可久用之以滋阴也。
    或谓天冬性润,可以解火,即可以益水,先生谓不可久用者,以肾火之寒也,但肾火寒者,自不可用矣,肾水未竭,而肾火未寒者,亦可用之乎。此则愚所未言也。肾水未竭,而肾火又未寒,是平常无病之人也。似乎服天冬,可以无碍。然而补之药胜于天冬者甚多,何必择此性凉者,以日伐其火乎。夫人非水火不生活,且水非火不生,火非水不养。止补其水而泻其火,初则火渐衰而水旺,久则火日去而水亡。此天冬所以只可暂以补水,而不可久以泻火也。
    或问天冬同地黄用之,可以乌须发,此久治之法以滋肾者,而吾子谓天冬只宜泻实火之人,岂乌须发而亦可谓实火耶?夫须发之早白,虽由于肾水之不足,亦因于肾火之有余也。夫火之有余,既因于水之不足,则寒凉以补水,正寒凉以泻火也。况天冬与地黄同用,则天冬之凉者不凉,肾得其滋补之益,而须发之焦枯,有不反黑者哉。然则天冬之乌须发,仍泻实火,而非泻虚火矣。
    或问天门冬治痨瘵之病甚佳,而吾子谓止可暂服,岂治痨疾者,可一二剂愈乎?嗟乎。
    天门冬治痨瘵者,必脾健而大肠燥结、肺气火炎者宜之。然亦只可少服。而不可多服也。夫寒凉之物,未有不损胃者也。脾健则胃气亦健。大肠燥结,则肺气亦必燥结。天冬凉肺而兼凉胃,宜其无恶,但久用天冬,胃凉则脾亦凉,肺凉则大肠亦凉,又势所必至也。乌可不先事而预防哉。
    或问湿热不去,下流于肾,能使骨痿。肾欲坚,急食苦以坚之,天门冬、黄柏之类是也。
    是天门冬味苦气寒,正入肾以除热,可以治痿,而竟置不言,何也?此吾子知其一,不知其二也。夫治痿必治阳明。骨痿虽属肾,而治法必兼治胃。天门冬大寒,不利胃气,暂服可以治痿,久服必至损胃,胃损而肾又何益耶。况胃又肾之关门,关门无生气之固,而欲肾宫坚牢,以壮骨生髓,必不得之数也。世人遵黄柏、知母之教,以损伤胃气。铎又何敢复扬天门冬治痿之说,以劝人再用寒凉乎。此所以宁缺,以志予过也。
    或疑天冬泻实火,不泻虚火,虚火禁用,实火安在不可常用耶?夫火虽有虚、实之分,而泻火之药,只可暂用,而不可常用也。天门冬泻实火,未尝不佳,特怪世人久服耳。人非火不活,暂损其有余,使火不烁水已耳,乌可经年累月服泻火之药哉。泻之日久,未有实火而不变为虚火者也。此常服之断宜戒也。
    或疑天门冬性虽寒,以沙糖、蜜水煮透,全无苦味,则寒性尽失,不识有益阴虚火动之病乎?夫天门冬之退阴火,正取其味苦涩也。若将苦涩之味尽去,亦复何益。或虑其过寒,少去其苦涩,而加入细节甘草,同糖、蜜共制,庶以之治阴虚咳嗽,两有所宜耳。
    或问天门冬,古人有服而得仙,吾子贬其功用,谓多服必至损胃,然则古语荒唐乎?嗟乎!《神农本草》服食重载长生,岂皆不可信乎?大约言长生者,言其能延生也,非即言不死也。
    天门冬,食之而能却病,吾实信之,谓采服飞升,尚在阙疑。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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